Donna Haraway Muyang
This article is my research notes on Donna Haraway
(后)现代性的双重受缚(Spivak) /抵抗辩证(Haraway):
一方面,后现代的反本质主义立场破坏了女性主义的普遍的、同一的主体,带来了政治上的麻烦。
另一方面,如果不进行自我解构,女性主义就可能成为新的话语霸权,从而遗失主体建构之初的合法性。
仅仅批判主体是不够的,解构二元论中的权力关系还需要切换认识的视角,重新挖掘被压制的客体/对象的新意义。
一、同一性神话 The myth of identity
无论是波伏瓦设想的普世的人文价值,还是伊利格瑞编织的女人神话,亦或是威蒂格宣扬的性别斗争,都不愿屈居于局部的视角。尽管,她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提出了性别的“差异”,但由于这些“差异”都是基于一个共同身份的群体,即女人,最终都走进了同一性的神话。黑格尔的同一性视角似乎比她们预想的还要难缠,在谈论一种有关“女人”的思想理论时,女性主义理论家很难放弃把“自我”构筑为整体。巴特勒质疑了“女人”得以建构的毋庸置疑的物质基础(身体),将性别当作一种话语,但她的解构工作无法解释现有的、既定的性差异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Q1 认同的自然化 Naturalisation of identity
“我们”再也不想要任何自然的统合基质,而且没有任何建构是整体的。
“世上没有先期生成的主体和客体,也没有单一的资源、统一的行动者或者最 终的结果。借用朱迪斯·巴特勒的术语来讲,只有‘偶然性基础’(contingent foundations);其结果就是重要的身体。”
什么有资格成为“自然”,而其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二元论是必要的吗?生理性别/社会性别与自然/文化的二元论是如何在彼此之内、通过彼此互相建构和自然化的?它们为了什么样的社会性别等级服务,它们又物化了什么样的臣服关系?如果生理性别的指定本身是政治的话,那么“生理性别”这个原本应属最为自然的指称,证明一直就已经是“文化烹调”过的了,那么结构主义人类学关键的二元区分似乎就瓦解了。
在质疑自然身体之时,性别的身份认同失去了根基,所以在巴特勒这里,性别结构的消解滋生了一种主体悖论。作为一个社会主体,一个生活在社会文化中的人,我们要如何面对一堆没有得到重构的性别碎片呢?巴特勒提出了一种认同模式,即忧郁的认同,这是属于被压抑者、被排斥者的认同。跟随巴特勒的论点,我们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文化上的压迫能解释生物学上的压迫吗?还是说二者互为因果?巴特勒对自然身体的抨击,在生物学或者在自然科学中,依旧成立吗?
“……寻找隐喻,让你可以想象一种知识情境,它既不设置主动/被动的 分裂,一个亚里士多德式的世界分裂,作为构建能动者的基础;也不是通 过某种本质主义者的改变来设置本质上仍是柏拉图式的决议。人们必须寻 找一个图像系统(a system of figures)来描述知识中的相遇,拒绝主动/被动 的二元对立,这些正在冲击西方人所继承的话语传统。所以,你去寻找郊狼(coyote)、魔术师(trickster)这样的图像作为隐喻。你会寻找古怪的代词, 这鼓励了一种承认,即自然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社会关系,而现存的 代词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你参与了一种科学虚构的行动,想象可能的 世界。保持虚构的张力非常重要,这样一来,你最终就不会提出一种万物 有灵论者或泛神论者的主张。”
重要的是什么思想在思考思想,什么知识在获知知识,什么关系在联系关系,什么世界在界定世界,什么故事在讲述故事。
在20世纪60年代晚期,科幻小说作家和批评家朱迪斯·梅里尔(Judith Merril)非常有 个性地使用了SF这个词,用来指称一个日渐复杂的叙述领域,在这个领域中,科学 (Science)和虚构(Fiction)的边界,科学和幻想之间的边界,无论是在商业还是语言 学上,都已经令人感到疑惑地混淆不清了。后来,“SF”一词逐渐增殖,它可以是 推理小说(speculative fiction)、科幻小说(science fiction)、科学荒诞小说(speculative futures)、推理玄幻小说(speculative fabulation)。
Q2 自然的文本化 Textualisation of Nature
黑人的性快感总是难以避免地与动物世界趋近,黑人男人的性暗示着动物的侵凌性和对白人妇女的强奸,黑人女性的快感则暗示着动物世界中无法餍足的感官性。这与中产阶级白人女性主义倡导的“性差异”和“快感政治”所引发的社会反应截然不同。
1 在18世纪,雌性灵长类是没有性高 潮的自然的无私母亲 ,它们满足了功能主义母性论的构建。
2 在19世纪达尔文开创的“适者生存” 论中,雌性比雄性更迟钝、更腼腆, 更适合提供抚育的职能。而“适者 生存”论与雌性原生劣等性的假设 结合起来之后,雌性就变成了雄性 进行社会活动的手段和工具。
3 到了20世纪七十年代,女性科学家 们通过观察雌性灵长类的社会互动, 尝试改变这一领域。
Beauvoir “女人是逐渐形成的”
Butler “女人如何形成”
Haraway “是女性之所是”
1975年至1985年(Women, a World Report) , 多种族的女性主义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推动, 而各地、各国的女科学家发挥了关键作用。
这十年被联合国称作“妇女的十年”,哈拉维将其理解为一种“后现代”现象,它提供了这样一个视阈:
“只有在永远拒绝有关何谓女性、女人和人类的认同封闭性、描述充足性和主人叙事的条件下才能出现可能的结合和人类未来可能的希望。”
Q3 “自然-文化”连续体 The "nature-culture" continuum
“这个步骤将揭露幻想,不再误信有一个内在进行组织的性别核心,并生产出 开放的种族与性别差异的领域,可以重新进行意义化。”
“很多女性主义者抵抗巴特勒所建议的步骤,担心女人会失去能动力的概念, 因为在攻击核心认同及其构造上的虚构时,也恐将伤害女人身为主体的概念。”
“肉体与能指、身体与词语、故事与世界;这些在自然文化(nature cultures)中合 而为一。”
Donna Haraway's Projects in Retirement
http://people.ucsc.edu/~haraway/
二、差异的知识 Knowledge of the difference
Eg 1. 白种女人与有色女人的处境截然不同,第三世界的女性主义理论家对“性别” 的思考总是与“种族”紧密相关,这直接挑战了性别话语建构的同一性。
Eg. 2. 异性恋女人与女同性恋者、男同性恋者、双性恋者、跨性别者、酷儿等性少 数群体的处境也不尽相同,虽然都对性别压迫提出反抗,但对性实践有不同 的认识。 在20世纪八十年代,也就是第三波女性主义运动期间,“差异性”逐渐替代 了“同一性”,第三次浪潮也被称为后女性主义运动,它预示着女性主体的 消解,而新的主体置身于纵横交织的差异之网,被哈拉维命名为“赛博格” 。
Q1 异化的有色女人 Alienated Women of Colour
“太多的盎格鲁女性主义理论都从弗洛伊德、列维-斯特劳斯和拉康开始。 我觉得这很不幸。”
Hortense J. Spillers
Octavia Estelle Butler
跨国资本主义将“家庭”整合进工厂和市场,“家事经济”逐渐成为一种世界的资本主义组织结构,并生产出遍布世界的新劳工阶层。哈拉维认为,这导致了两个特有的现象:工作的女性化、贫穷的女性化。一方面,技术革新使家庭中男性的收入逐渐减少,另一方面,女性在这种薪资经济中的位置相当脆弱,通过办公室文职、护理等工作,她们不得不以无法媲美男人的收入赡养家庭。
“她们好不容易摆脱(几乎没有)报酬的家务劳动,而今大量从事柜台之类的工作,对黑人持续贫穷但有职业的现象有重大含义。第三世界工业化区域中有越来越多年轻女孩发现自己是家庭唯一或主要的薪资来源,土地的使用权更是日益受限。这些发展必然在性别与种族的心理动态与政治中产生重大影响。”
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女性主义者一直对后结构 /后现代理论对一切事物的“文本化”颇有微词, 她们认为,这种语言文本的乌托邦漠视了活生生的支配关系。但在哈拉维看来,“文本”会毁坏 “有意义政治行动”就和“机器”会摧毁“人” 一样,都是一种技术决定论的说法。
利用各种身份的界线,通过自己身上的标记创造 差异的知识,让那些毫无标记的大写之“人”无 从表述自我,陷入自我同一的空洞之中。以这种 方式来对抗西方的同一性,只有赛博格可以做到。 在哈拉维看来,书写是一项赛博技术 。
Q2 客体化的自我 The Objectified Self
异化主要是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是人在劳动过程中与产品分离的结果。 客体化则是人与自我的关系,是人在哲学意义上无法将自己树立为主体,而只能通过被他人占有、被他人欲望而存在,这可以理解为人与 自己的分离。
二者都消除了差异: 劳动异化忽视了反殖民论述中无法普遍化的差异, 欲望客体化则通过本质的“非自我”抹杀了女人存在的差异。
有色女人和异形自我(monstrous selves)提供了新的观察视角,她们构 成了两个重要的赛博格形象,前者从性别分工的角度例证了劳动关系 的改变,后者从欲望的角度分析了新技术对两性关系的影响。
Q3 “赛博格”的隐喻 The metaphor of "Cyborg"
对所有被压迫的群体来说,书写的技术就是一项再造的技术、反抗 的技术。女性主义应该鼓励主动的自我编码,《赛博格宣言》的主 旨之一就是帮助女性克服文化导致的技术恐惧症。
通过书写的技术、编码的技术,赛博格对层级二元论提出了异议, 对同一性提出了异议,从而突破了动物/人类、有机体(动物、人类) /机器、物质/非物质的三组界线,翻转了自然化认同。
1、人类/动物的界线 The human/animal boundary
挑战了生物决定论(biological determination)。 “我们是混合物(compost),而不是后人类(posthuman);我们栖居于腐殖状态(humusities),而不是人文 学科(humanities)。在哲学上和物质上,我是一个混合物的研究者(compostist),而不是后人类主义者 (posthumanist)。在每一个时间的尺度和记录中,在共生的纠缠中,在世界和非世界的生态进化发展中, 生物—人(critters-human) 混合(compose)和分解(decompose)了彼此,而不是生成(become-with)彼此。”
Deleuze & Guattari“生成动物”
Haraway“爱的进化感染”
在《伴侣物种宣言》中,人类不是宠物的妈妈,宠物狗也不是浑身长 满绒毛的儿童。人就是人,狗就是狗,二者互为意义重大的他者,这 种关系不同于人类社会的血缘关系,而是一种创造亲缘的爱的联结。
在《超自然对话》(Otherworldly Conversations)中,哈拉维试图趋近狗的视野,进一步探讨跨物种的交流,探讨语言作为工具的意义。
在《谦虚的见证者》(Modest_Witness)中,她的探索从OncoMouse™开始, 这是一种为了基因研究而改变整体遗传性状的肿瘤鼠。当科学家通过 OncoMouse™的眼睛进行观察,人类也成为了实验中的动物,这不仅没 有回避生物学,还让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生物学。
2、有机体(动物和人类)/机器的界线 The organism (animal and human)/machine boundary
挑战了科技决定论 (technological determination) 。
赛博格是一个“多色的女孩”,它非常努力地不想成为一个女人,同时它一定不会是个男孩,更不会 是男人。
3、物质/非物质的界线 physical/non-physical boundary
重新定义了物质,哈拉维也把这组界线视为第二组界线的子集,它细化了科技决定论的内涵。
三、创造亲近性 making kin
主体要达成自我认同,只能将客体的差异吸收进来,并 将自己扩展为更具包容性的主体,这是黑格尔式的认同, 也是西方传统的认识模式。 在这种二元模式中,“差异”其实没有得到肯定,它被 辩证地否定掉了,“差异”最终会融合进一个更大的整 体,可供印证的事实就是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统治。 为了从认识论层面抵抗西方中心的模式,哈拉维提出了 赛博格政治,这种政治追求的是亲近性,而不是同一性。
MAKE KIN, NOT BABIES.
Q1 偏袒视角 Partial Perspective
《赛博格宣言》1985
对普遍化、整体化理论的深刻怀疑。
对反科学的形而上学的彻底拒绝。
“一个科学的认识者所追求的主体位置并不是关于认同,而是关于 客观性;亦即,部分的关联。……一种‘充分’和全部的位置,就 是在追求反对派历史的物神化完美主体,有时出现在女性主义理论 中,像那被本质化的‘第三世界女人’。被压制状态并不是一套存 有论(即本体论)的基础;它可能是一个视觉线索。”
“认同,包括自我认同,并不产生科学;批判的定位,亦即,客观性,才能产生科学。”
Q2 情境知识论 situated knowledge
1、负责任的知识 accountable knowledge
通过研究者与研究对象的紧密接触、视角转换,双方都成了知识生产机制的一部分。这 种研究呈现出一种全新的道德义务关系,没有哪一方是置身事外的能动者,所有的主动性都源于特定的情境知识。
2、客观性的知识 Objective knowledge
传统的客观性: 预设了主/客的二元对立,要求我们在客观性与相对主义中二选一
Sandra Harding的客观性: 客观性本身就是一个必须探讨的主题。提出“强客观性”概念,质疑价值中立,并认为 科学研究受到各种价值和利益的影响,它本身就处在社会情境中。
Harding把女性主义者看作“内在的局外人”,她们的思考和行动可以帮助局内人或局外 人改变科学与其社会关系。
Donna Haraway的客观性: 将认识的主体和客体联系在一起,二者并不对立,并且都受到具体情境的影响。
3、批判性的知识 Critical knowledge
只有从自身被标记的部分出发才能进入理性、中立、客观的知识体系,受压迫者追求的不应该是西方式的自我同一性,而是自身与客观世界的局部关联。因此,相较于占据统治地位的全知视角,受压迫者的偏袒视角更能体现知识的客观性。
Q3 “翻绳儿”的政治诗学 Political poetics of "cat’s cradle"
“翻绳儿”(cat’s cradle)游戏: 一个人用一双手可以打出几 种样式的结来,然后接着传给 其他人,其他的手、其他的人 在前面人打的结的基础上增添 并集合所有的结。
“没有任何外在的抗原结构,没有任何‘入侵者’是免疫系统没有早就‘看到’并在内部镜像映照的。‘自我’和‘他者’失去原先理性主义的对立性质,而成为部分映照的阅读与反应的细致运演。内在意象的观念是这套理论的关键,其引发的前提在于,免疫系统的每个成员都有能力和其他所有成员进行互动。”
“身体已经像符号、脉络和时间一样完全去自然化了。二十世纪末的身体并不是从浪漫主义理论所言的内在和谐的原则里长出来。也无法在写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领域中找到这些身体。‘女人并非生而如此’,波伏瓦如此正确地坚称。而唯有站在后现代主义的政治—知识论场地上,才能坚称另一个比拟于波伏瓦的同类文本:有机体并非生而如此;有机体是被造成的;他们是一种足以改变世界的建构物。”